11.第十一章
岐城已经正式入春，天气又干又热。岐城本地的气候就是那样，一般只能感受到夏天和冬天，而春秋只是作为两个过渡时期的存在，春偏热，秋偏凉。
现在距尚早正式成为廖为时的助理已一月有余。她也大致弄清楚了她现在工作的主要范畴和任务。
只是许博迟迟未联系过廖为时，现在廖为时的事业瓶颈就在于，如果没有人先一步敢用他，第二个人也就不会出现。
他却也不着急，天天在家里看书或者翻资料，颇有一种早期尚早坐吃等死的大无畏精神。
尚早却急得憋屈，她自从领了这任务后天天无事可做，从前倒还没什么束缚自由自在一点，现如今早晚知道有这么个摊子要等着自己收拾，干什么事都似乎是没有意义的。
任达曾嘱咐过她，如果不是要紧事，不能私自去联系警局内部的人包括喻时承。她只得天天打电话给廖为时问日程安排，每次都得到一句话：
“今天没事。”
自从廖为时公寓内出命案后，他便开始着手准备搬离盛广苑，一是到底也是起命案，二是因为这个案子不少人都知道了他住在哪，隔三差五就有人效仿尚早的样子蹲墙角跟拍照片。
难得他今天主动给尚早打了个电话。
尚早接到的时候有些紧张，舒适了这么久现在忽然要去接任务，虽有些期待，但也是忐忑的。
“有任务？”
那头是廖为时不耐烦的嗓音，低沉微哑：“你怎么天天都想着任务？”
她气结，自己明明是敬业可靠的好队友一名，竟被对方这么嫌弃，“那是什么事？”
“你现在住哪？”
尚早疑惑：“颐景世纪，怎么，你要来找我？”
他语气淡淡：“帮我问问还有没有空出来的房子。”
尚早奇道：“你要搬到这里来啊？”
“嗯。”然后就挂了，电话里留下一串“嘟嘟嘟”。
切，还真把她当助理了，她不满地想。
尚早现住在颐景世纪，这地方名字虽起的大气华丽，但其实也只是个中档小区，万万不敢媲美盛广苑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。
接完这通电话后她立刻就联系了售楼处，自然是没什么结果。毕竟这是老房子，当时出售的时候价格又合理，地理位置又好，自然不会有空房。
她便一幢楼一幢楼的转悠，看有没有要出售的住户，走了一圈后却发现都是暂时性出租，竟是没找到要出售的。
她正准备给廖为时打个电话告知一声，却恰好看见了保安亭贴上的四个大字“吉房出售”，只是空空荡荡四个大字，上面却也没有联系人以及电话。
这是......要卖了这个保安亭？
廖为时长这么高，这地方连他腿都搁不下，让他住那也不错，她一边想一边坏笑起来。
她敲了敲窗户玻璃，是小石在当班，他和老赵是日夜交替轮班。
听小石说，这是老赵贴的。她这才知道，老赵居然在颐景还有一套房子，她又没有老赵联系方式，只得等晚上他的夜班。
晚上六点的时候小石老赵交班，她见状忙跑了过去。
“老赵，没想到你在这还有套房子啊。”
老赵笑：“干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连套房子都没有吧，我就近水楼台买了个这里的。”
尚早啧啧道：“看不出来啊老赵，你还是个大户。不过这房子不错，你干嘛要给卖了？”
“我不准备在这干了。”他憨笑。
尚早吃了一惊：“你要辞职啊？”
他道：“我也到了年纪了，总不能一直都这样，准备回老家养个老。”
尚早有些难过，毕竟她没什么亲人，和老赵处的如同父女一样，“那老赵你告诉我你老家在哪，我过年去看你。”
老赵笑道：“这有什么的，我老家远了去了，用不着费心找我，我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惯了，倒是你，找着工作没有。”
“当然找到了，我现在是警......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份特殊，又转口道：“我现在是做的助理工作。”
“好好干。”他伸手摸了摸尚早的头，“头发也不见长。”
尚早捋了捋自己的短发，冲他歪头笑着。
“老赵你把这房价抬高一点，反正我那朋友钱多人傻，你使劲宰他，不用客气。”
老赵直到走的时候也没有把联系方式留下。他临行前一天带廖为时看了看房子，也就一百五十坪，房间干净敞亮，老赵也把所有的家具都拉走了，廖为时倒是很满意。他一周内就把所有家具都搬了过去，正式入住。
他搬家那天谁也没叫，就叫了尚早和他搬箱子。
他盯着那个一米六的小个子费劲儿地顶那箱子，不免觉得有些滑稽。
尚早一边吃力地走，一边骂道：“廖......为时......你是没朋友吗......”
他把那箱子从她手中接过，轻嘲道：“没有，而且这个帮你练体力的机会，太难得。”
她隔着箱子瞪他一眼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经观察，你根本没有防御能力和反应能力。”
她把那箱子“哐”得一声放在地上，气喘吁吁地倚着墙壁，“我这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，你这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，任达本来就是让我们互补的。”
廖为时看她一眼，眼神轻蔑，“你觉得我头脑简单？”
“可不是嘛，傻蹲了两次监狱，还有一次是我帮你搞定的。”她仰着下巴看他。
他反唇相讥：“看来某些人头脑也不发达。”然后就转身下楼去搬箱子了。
待全部都搬完后，尚早坐在地上大口喘气，她抬头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廖为时，又望了望他还没组建好的桌子，问道：“要不，你来我家？我给你做饭？”
廖为时和尚早的家仅一楼之隔。
她对自己刚刚那个提议有些后悔，原本也只是客气客气，她原以为廖为时连话都不让她说完就直接拒绝掉，没想到他却答应了。其实也没什么，只不过她还没带人来过家里，更别提带男人来过家里，总是觉得有些怪。
廖为时安静跟在她后面，这小区可以看出是老房子，虽然楼表面一刷再刷，里面还是有些陈旧的，墙皮干裂得落下来，形成一堆灰，人走动的时候扬起来，纷纷洒洒的，他皱着眉，不声不响。
等尚早打开房门后却又是另一番天地，廖为时见她平日里打扮得松松垮垮，只道房间也会随主人有些邋遢，却没想到收拾的如此干净。
这是完全迥异于廖为时的另一番风格，整体花花绿绿，但倒也搭配的巧妙，家里的小玩意儿多了些，什么毛绒玩具积木玩具，晶莹剔透的摆件，好看的小软垫和摞满沙发的软枕抱枕，都说明了这是个女孩子的房间。
尚早拿软枕挡了挡沙发上的玩偶，有些难为情。
廖为时抬头望着电视正上方挂着的画，那画倒是大气又精巧无比，皮革的外框，里面是木质细雕，雕刻的是西方达达主义的风格，他观察片刻后说：“这画的风格倒不像你的。”
尚早嘬了口水，点头道：“不错啊你还能看出来，这是我失忆醒来后家里就挂着的，我也不知道这是谁送的，也不喜欢，不过这风格倒挺适合你的，你要是想要就拿走吧。”
廖为时往沙发上一坐。
尚早看他这将近一米九的人往这小沙发上一窝，怕粮不够，有些发愁：“想吃什么？”
“随便。”
她看了看冰箱，然后就进了厨房。
过了个把小时，已经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，她才端出饭来，她上次和他吃火锅的时候注意到他只吃了一点虾肉，多数时间都在涮藕片和萝卜，于是刻意做得清淡了些，炒了三道小菜，都是时令蔬菜，然后又给自己专门炸了一盘鸡翅，做了个美容养颜的炖汤。
吃饭期间，她见廖为时频频伸箸那道藕丁和竹笋蘑菇，不禁心里愉悦。
她问道：“虽说你得保持身材，不过作为警察你吃那么点肉，真遇到坏人能打过他吗？”
廖为时抬眼，随后又低头喝了口汤：“我不是为了保持身材，我本来就不喜欢荤食。”
尚早一把抓起盘子里一个鸡翅，啃了口，吧唧道：“那可真是太遗憾了。”
廖为时见她嘴角油星点点，抽了张纸，伸过手去。
尚早见他伸手过来，吓了一跳，往后躲去，警惕地问：“干嘛？”
廖为时把纸放在她手边，“嘴角。”
尚早尴尬笑笑，吃了一会后，她抬起头来开始端详他的脸，不得不说，廖为时长得确实够娱乐圈的审美标准，尤其是他又有警察底子，看着不“鲜”也不“嫩”，反倒是成熟立体，别有气质，尤其是那双眼睛，虽说是鹿眼，本应当是柔和一些，但盯着人看的时候又觉得他那眼底深不见底，像是一个深邃的漩涡，简直是要把人给生生拽进去。
她便又问道：“你算是卧底里面过得最舒服的一个了吧。”
“不是，”他答道，复又抬头：“怎么，你吃饭喜欢说话？”
“我又没把嘴对着你讲......就算喷饭也喷不到你......”
廖为时把碗一推，表示已经吃完。
他靠在座椅上，问道：“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。”
“说。”
“我出狱前一天你找我干嘛？”
尚早这才想到这一点，自从接到任务后，她已经完全把廖为时作为队友来认真对待了，完全忘了自己的事，而且兴许是因为忙碌，尚早一般忙完一天后回去倒头就睡，那些噩梦很少再做过了。
于是她道：“这样吧，你把你半年前的事情告诉我，我就告诉你。”
他点头，然后便不再说话。
尚早无语，她本想借此事让廖为时都完完本本说出，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回忆起什么，或者说分析出点什么，但看这样子，他也懒得费功夫费口舌。
正好，她也不用费口舌。
饭后他饮了一杯茶，随后夹着尚早送的那幅画，心满意足地离开。
过后不久，尚早又接到喻时承打来的电话。
之前因为火锅店照片曝光，他就责问过一番，被尚早搪塞过去。
他却无法释怀，喻时承深知，就论一年前的事情来看，廖为时这个人城府极深而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，如果他是一只鹰，那尚早也无非只算一只百灵鸟，好看而开胃。他不知道为什么数次阻止尚早与他的接触，都毫无用处，现在她反倒又莫名其妙做了他的助理。任达之前也警告过他，不能随便泄露尚早的身份，也不可多和她有接触，可卧底在这么一只猛兽身边，他几乎日夜无法心安。
他又担心自己的过度干涉会让尚早变得更叛逆，只得对此事保持缄默。
接通后，尚早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那件连环案，我们毫无头绪。”
尚早惊讶：“还没进展？”
“没错，就像前两次一样，一点破绽都没留。”
“可我们不能再给他第四次第五次的作案机会了！”
喻时承顿了一下，“话是这么说没错，但我们现在确实如同大海捞针。”
尚早不免有些头疼，她也从书上了解过连环杀人案的例子，却没有一起做的像这一起一般“完美”。
“那你们研究出这个符号了吗？”
“我们请了一个研究符号和心理的专家，他说，与其说那是凶手暗示的一个特定符号，不如说那是一种他记忆深处的姿势。”
尚早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那横看竖看确实不像是什么暗示，有点像s形，又有点像一个扭曲的火字，但这三具尸体姿势都怪异得如出一辙，更像是一种特定的姿势而非符号暗示，这个人也许曾因为这种特殊的姿势受过心理上的刺激，所以行为这样过激而变态。”
尚早细想着那姿势，道：“这人作案小心谨慎，又能克制住自己，一忍就是整七年，作案时间间隔也无固定，我实在无法对他进行一个初步分析。不过，我在想一个问题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那早门口的安保说没看见有人进去，那我怀疑，是否是人早已潜入，等待受害者落单的机会；还是说凶手并非住户也并非外来人员，就是雨夜检查设备的安保人员？”
“这我们也查了，安保组的所有人员都没有符合标准的。”
尚早喃喃：“这就怪了，我们想的这么周全都找不到他，肯定是有环节出了岔子。”
喻时承沉默片刻，说道：“算了，你先放放此事，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，记住，如果廖为时对你起了疑心，一定要抓紧通知任局或者我。”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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