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.拉手
元旦这日，利初华女士早早去公司加班，利采弥写完作业后，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。
利小弟起初在看动画片，目光却逐渐被她忙活的身影所吸引，随后，他默默地走过来挥舞着小胳膊小短腿帮她拆窗帘、擦玻璃。
利采弥这个死弟控当然感动不已，要不是害怕被讨厌，早就扑过去在弟弟那张滑嫩的小脸蛋上亲他个十次八次的。
她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，一边手脚麻利地搞卫生，一边跟变态一样地偷偷拍了许多利小弟做家务的照片。
到底记挂着林佐希“女朋友”的事情，晒完被套床单和窗帘，她赶忙拉着弟弟去林家玩。
不巧，林爷爷和老朋友出门去喝茶，林佐希被同学拉出去野炊了，整个偌大的林家只剩周嫂一人。
于是这个假期，在利采弥窝在家里给弟弟织毛衣中度过。
收假回校的第一天，不例外的又被凌世敏拉到角落里听她和她男朋友在假期里的二三事，凌世敏毫无保留的将约会过程全抖了出来，比如高二那个学长元旦第一天带她去看花海时顺势牵了她的手啦、第二天在灯光璀璨的河边猛然抱住她啦、第三天的晚上带她去坐摩天轮然后亲了她啦什么的。
说的人云淡风轻，听的人却脸红心跳。
利采弥那颗被粟静揉碎了一地的少女心，在别人的爱情故事的滋润下又活了过来，全程捧着脸听得陶醉。
末了，凌世敏欲言又止，最后按耐不住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，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采弥，你知道粟静学长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吗？”
听到那个名字，利采弥心里咯噔了一声，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刹那。
粟静的同龄朋友不多，他平时要么去店里帮忙，要么去空手道馆点卯，要么去林家找林佐希、或者跟林爷爷去钓鱼，要么与附近的老大叔、老大爷们交流种植经验。
以上这些行为也不是经常性的。
再者一起回去的那天晚上，他说暨荭学姐假期间可能会出现在医院里，所以照顾粟爷爷的任务就全交给了粟爸爸，想来三天假期里，粟静应该是接替粟爸爸去店里帮忙吧。
不好透露别人过多的隐私，她斟酌着说:“这几天我们没联系。他平时都在帮家里的忙，这次大约也是这样吧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凌世敏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。
利采弥疑惑道:“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你们几个住这么近，还以为你们假期会一起出去玩。”凌世敏表情恢复如初，讪笑两声，转移了话题，“对了，作业借我抄？”
她借作业抄不是一两回了，利采弥不疑有他:“抄哪科？”
凌世敏眼睛眨都不眨，理所当然地说:“所有。”
“……好歹你自己也做一点啊。”利采弥抽着嘴角翻课桌，把自己写好的作业都拿给她。
凌世敏笑嘻嘻地接过:“安啦安啦，我不是不会做，只是没时间嘛。”
提起这个，利采弥郁闷得想撞墙。
粟静、莫雪和他们成绩比她高了几个台阶就算了，就连学习散漫的凌世敏成绩都比她好，而且凌世敏是真的不爱念书，课余别说复习，连碰一下课本都嫌弃，就这都比课时努力记笔记、晚上刻苦写作业、考前拼命温习的利采弥的成绩要好上许多。
她身边都是什么妖孽？！
人比人气死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。
越想越不甘心，心里强烈地涌起了“我一定也要变得优秀”的念头，利采弥埋头苦学，除了上厕所绝不出教室，午间吃饭都在默背单词，直到临近放学才想起来，本来打算午饭后去还的围巾此刻还静静地躺在她的书包里。
她看了眼黑板顶上的挂钟，还有几分钟就放学了，反正最后一节课是自习，试卷全写完了，她干脆合起书，心不在焉的发着呆，一时想今晚做什么菜给弟弟吃，一时想象林佐希的女朋友长什么样。
4点半，放学铃一响，利采弥拿起提前收拾好的书包火速冲出教室，快得凌世敏只觉得眼前一花，她人就不见了踪影。
三中是贯彻劳逸结合、校风自由的重点高中，比起其他要求全体学生都要上晚自习的学校不同，三中的高一新生是不需要上晚自习的，也是江海省唯一一所不要求高一上晚自习的学校，但是下午，三中的备考生要比高一高二多上一节课，也就是别人4点半就可以放学，而高三要到5点20分才能解放。
因此每天高一高二放学时，东校区的走廊就站满了人，这些高三生除了出来放风，还不可避免的一脸羡慕嫉妒恨地望着学弟学弟们兴高采烈的回家，像极了嫉妒着狱友提前出狱的劳改犯，已成三中一景。
学校的领导是个干大事的人，每年都在招生海报里印上东校区上面的这么一幕，粗体加黑的宣传标语更是丧心病狂:来三中，让学长学姐看你们开心的放学，来三中，尽情欣赏学长学姐们的“铁窗泪”。
至于这所看似校风散漫又极难考进的学校为啥到现在还没倒闭，反而还被誉为江海省第一示范性高中，利采弥不知道，她只知道路上的人都成群结队的往校门口移动，只有她和少数的几个人逆着人流往东校区走去，故而成为了“铁窗泪”主角们好奇的观摩对象。
林佐希在高三1班，教室在四楼，轻而易举就认出了她，立刻兴奋地挥手:“喂！采弥！”
呼唤声透过大开的门窗，传进教室里。
黎煦手里写字的笔一停，抬眼看向外面的林佐希，俊秀的侧脸露出犹豫的神情，紧跟着他站起身，朝外面走去。
不远处的陈雨薇握笔停了好久，才把笔下仅写了一半的字给补全。
入眼全是人，要命的是，走廊里的人起了玩心，学着林佐希招手，利采弥有点近视，停下来辨认。
“采弥！这里！”林佐希又喊了一声。
找到了。
她连忙挥手回应，其他楼层的人觉得好玩，也恶趣味的向她挥手，不时有人也跟着起哄:“这里，这里。”
利采弥无奈地忽略掉那些顽皮的学长，朝楼梯间指了指，示意在那里回合，看到林佐希会意的点头之后马不停蹄地爬上四楼。
意外的是，林佐希身边跟着一个人。
黎煦脸上带着浅笑，眼里熠熠生辉，嗓音清润如泉:“采弥学妹。”
“……黎煦学长。”上楼时跑得有点急，利采弥微喘着，她缓了缓气，也笑脸迎人，“好久不见。”
林佐希奇怪地道:“采弥，你怎么到这来了？”
“我是拿这个来给你的。”她打开书包，把装着女士围巾的袋子递给他。
林佐希假期玩几天玩疯了，压根不记得还有这事，他茫然地接过，摸了摸里面柔软的触感，这才想起来里面是什么:“没想到你还特地带到学校来，我表妹围巾多，其实不那么着急也行的。”
当然不止是还围巾啦，她还想打听打听他无中生有的那位“表妹”的事情来着……然而他（貌似）交了女朋友都不告诉认识了十几年的她，难说他有没有告诉黎煦，如果黎煦也不知情的话，那就证明他想保密，如此，现在也不是盘问他的良机。
利采弥只能敷衍过去:“早还晚还都是还，我怕过后就忘了。”
他将袋子抱在怀里:“好吧，那你早点回家吧，有空来家里玩啊。”
“好。”她点点头，这周末肯定要去林家偷偷问他“表妹”的事情的。
黎煦静静地等他们聊完，才徐徐道:“学妹，抱歉，那天我失约了。”
啊？
哦。
利采弥愣了两秒，才明白他在说元旦晚会他要她等他，最后却因为意外没来一事，摇头道:“那倒没事，只是学长你的手机找回来了吗？”
黎煦没有错过她的任何反应，包括她一瞬间的不明所以，那代表着他的事情在她的心里不占分量，所以才会第一时间不知他所指。
他心里隐隐的为这个认知而失落，他微微一笑，心事不漏痕迹:“后来他们帮我找到了，虽然找到的那个地方我当天没去过，想来是别人拿错了，又粗心的落在那里的吧。”
林佐希不解地看着他们:“你们在说什么呢？”
黎煦笑道:“就是前几天我跟你提过的，我请采弥来帮我的忙了，晚会那晚想跟她表达谢意的，不过因为意外，所以作罢了。”
林佐希冥思苦想，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儿。
“不用啦，其实我也没帮到什么，既然学长的手机也找回来了，你们估计也快上课了，那我就走了。”利采弥笑了笑，说着就要走。
“等一下。”黎煦叫住她，在她疑惑地看着自己时，迟疑地道，“体育馆周三有篮球赛，我和佐希都会上场，你要不要……”来看呢？
他没有继续说下去，因为她明显没有在听。
她的注意力被上楼的两个女生的谈话给全部吸走了。
——“你不觉得他的名字很搞笑吗？叫粟静，肃静，人却是个不良少年。”
——“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帅的，前几天别人说他校内霸凌的时候，我还为他说过话，唉。”
——“我也是，我妹跟他同班，说他人还挺好的。可要是他人真的好，现在外面那些混混为什么来找他？”
——“唉，我们学校怎么会有这种人啊。”
两个女生越过他们，叹息着摇头上楼。
眼看着她们就要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，利采弥大声吼道:“等等！”
那两个女生吓了一跳，停下来回头看她。
利采弥虽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态，却顾不得其他，急忙问:“学姐，你们刚才说混混在外面找粟静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林佐希反应过来，也急忙附和:“对，快说说是怎么回事？”
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，其中一个道:“我们哪知道怎么回事啊，只是听低年级的说校门口来了几个混混，说是他们听说粟静打了他们的小弟，所以见人就问粟静在哪而已。”
“谢谢学姐。希哥我先走了。”
事态紧急，利采弥匆匆丢下这句话，就在高三的上课铃声中跑下楼，跑过操场，跑离别人各色各样的目光。
她此时此刻只想见到粟静，确保他的平安。
为什么东校区离校门口这么远？为什么三中这么大？她第一次讨厌这一点。
快些，再快一些。
她牟足了全身的劲跑达校门口，可是这里只有进出的学生，并无异样。
她靠着墙，急速喘息着，余光却见远处一些学生背对着她，像是在围观着什么。
利采弥赶忙跑过去，离人群越近，听到的挑衅声就越大。
“让一让，麻烦让一让。”
可是没人理她，她只能费力地挤进去，花了半分钟才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站得笔直的高个男生，尽管他穿着别人也有的校服，尽管看不见脸，可是他的体型早已深深地刻进她的心底，她千分之千能肯定这个人就是她要找的人。
粟静对面是四个男生，有两个穿着别校的校服，剩下两个都穿着自己的便服，四个人都染着颜色各异的头发，其中一个打着鼻钉，几人神情俱都不可一世。
打着鼻钉的男生吊儿郎当地道:“哥几个老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，念在你没惹事，哥们容你在你们校内嚣张，可是你小子最近胆挺肥的啊？都欺负到施阳身上了，不知道施阳是我表弟吗？”
那男生上前几步靠近粟静，边说边动手对他推推搡搡。
围观的人都穿着三中的校服，见此非但没人上前帮忙，反而还怕受到牵连的后退几步，看热闹的同时，嘴里和同伴嘁嘁窃窃地议论着什么。
利采弥扫了这些校友一眼，在人群里见到了两个一胖一瘦、不算熟也不算陌生的脸，那是前几天指挥她去搬水、却被粟静教训的两个男生。
她狐疑地盯着他们看，意外地瞧见一脸得意的胖男生，和粟静对面的其中一个不良少年对上了视线，而且还是两次。
粟静被推得后退两步，冷淡地回道:“我很忙，有事说事。”
他没有还击，但那副倨傲的样子，简直比找事的还嚣张。
鼻钉男大动肝火，一手拽住粟静胸前的衣领，表情狰狞:“老子在问你话呢？听不懂人话？！说！施阳是不是你打的？”
粟静冷笑:“你表弟都让你来寻仇了，是不是我打的你真的在乎？”
“你……”鼻钉男大怒，举起拳头，重重的往粟静的脸招呼下去，围观的人发出了惊呼。
利采弥大惊，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想来他们不想被校方发现，所以在找到粟静后，才挪到这个地方来的，这里离学校这么远，现在回去叫警卫也来不及了。
在她想大声呼喊求救的那一刻，粟静的大手牢牢地包住了那人的拳头。
鼻钉男几次想抽回手都抽不动，心知论单打独斗的话，自己不是他的对手，加上那么多人看着，自己算是颜面尽失了，他怒不可遏:“放开！”
“我不认识施什么的，最近也没打过人，不想吃苦头就别来惹我。”粟静扔垃圾一样丢开他的手。
鼻钉男哪里受过这种奇耻大辱，咬着牙道:“说什么不认识施阳，这才过去几天……”
说着他右手紧握成拳，就想趁其不备挥下去，他算盘打得噼啪响，然而粟静时刻注意着他的举动，往后一退避开他的动作后，眉目凌厉起来，一手钳制他的左手，一手捏住他的右腕口，眼看就要用力往下压，鼻钉男吃痛地闷哼出声。
围观的人又发出一声惊呼。
再这样下去那个人会骨折的！要是事后他们告到学校来，可能粟静就完了。
利采弥心急如焚，余光瞥见对方剩下的那三人见自己老大落了下风，当即满脸厉色的要过来包围粟静，她想也没想地冲上去:“放开他！粟静！回家了！”
她抓住粟静的手，可能是粟静对于她的出现过于惊讶？他看着她，倒是依言松开了对方的手，皱眉:“你来干什么？”
他这人坏得很，放开对方之前还猛折了人家的手一下，鼻钉男痛得嗷嗷叫，三个同伴连忙过来围住他嘘寒问暖。
利采弥顾不上别的了，只想带着他远离这个地方、这些人，她拉着他不由分说就往外走:“走！我们回家！”
“不许走！”鼻钉男满脸怒容地嚷道，“我们的账还没算完！”
粟静侧头，神色冰冷地看着他，眼里带着浓浓的警告，配上他不怒自威的五官，无端令人胆寒。
鼻钉男被他无声的威胁震得卡壳了一秒，紧接着，就见那个半路出来搅局的女孩回头瞪人，恶狠狠地对他说:“做人要懂得见好就收，难不成你希望我报警吗？”
说完这个女瘟神继续拉着粟静那个煞神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鼻钉男寻思着，一番折腾下来，他也没见着什么好啊……咋收呢！
小弟贴耳小声问:“老大，怎么办？”
“打又打不过，吵也吵不赢，你说怎么办？！”不提还好，一提鼻钉男都快要气死了，见三中的学生还围着他窃窃私语，气急攻心，大吼道，“看什么看！想挨揍吗？！”
三中的学生们连忙走的走，散的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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